非息

我还没有去过威尼斯

【灿白】Never Find That Coin (删减)

*Killer Paro Fairy tale/少量xl/12k

*早年黑历史,不要带脑子看


相爱背对世界是壮举


00

 

“灿烈,没事的。” 

窗外夜色已深,雨声渐渐变得遥远,卞白贤知道他是时候睡觉了。他将眼睛慢慢合上,捏了捏那个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皮肤相贴之前他先碰到了粘稠的红,干涸以后还会变成夜幕的黑。

可惜了。

他最后望了望他,然后这么想。

你那么漂亮的眼睛,不应该是用来流泪的。

 

01

 

卞白贤是一个杀手,很少有人知道这件事。

他看上去是一个乖乖上学的大学生,穿着清爽的条纹衬衫,笑起来四方嘴,眉眼弯弯,很好看。他不抽烟,有时会和朋友喝酒,偶尔挂科,唱歌不赖。他在每晚宿舍熄灯之前就会和室友道晚安,然后塞上耳机,平躺到床上,等待黑暗降临。这个几乎人见人爱的人,处于少年和青年之间柔软又坚韧的年岁,过了凌晨两点就会换上一身黑色行装,轻车熟路地攀着绳索从宿舍四楼跃下,翻过围墙,混入午夜厮混的人群。

两年来他从来没有被发现过,他的室友每每晚上就会睡得特别死,或许是那么点放在饮水机里的安神药起了作用,或许是都暻秀,金钟大,金珉锡本来就是安稳的人。当然,保安也不曾发现这个可疑人物,连这种大学里的保安先生都应付不了的人,怎么可能是这个国家第一杀手组织的头牌。

被安排来这所学校之前,他还有很多身份:医师助理,画廊学徒,糕点师,甚至花坊收银员。他去过很多繁华的城市,因为金钱总是和欲望相伴,成年人光怪陆离的游戏里需要Baek。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蛮想维持现在这个大二学生的身份的。他的生活过于开心了,不是所有孤儿都可以过上现在他这样衣食无忧的生活的。大学生drama不断,但比起他见过的人和事,他们真的要单纯太多。

一定是这个原因——卞白贤事后无数次这么跟自己说,一定是这个原因,一点一点给自己冰凉的血液增加了那么一点温度,消磨了他的警惕和戒备,就算只有一点点,在杀手这个职业里,也足够致命。


“Baek,都准备好了,你进去吧。”

联络员是一个他合作过挺长时间的年轻人。卞白贤觉得他是组织的新欢,虽然现在只排名到07,但如果他死了,一定是LH取代他的位置,成为继三个头目之后的04号,然后继续书写组织的传奇。他不觉得失宠,更不谈对LH有敌意,反而觉得有些舒坦,因为背负责任使命从来不是轻松的事。

“收到。”

“Baek……”

“嗯?”

“没事,车在停车场等你。”

“好。”

他们从来不多说废话,这种状态让双方都满意。LH已经布置好了一切,然后退场,Baek的袖子里藏着刀,他穿着纯棉的白衬衣,干干净净的脸上挂着清纯的笑容,推门走了进去。伪装成交际花不是第一次了,一般来说他都会画上些眼线,让自己看上去更魅惑一些,可是据说这次的目标喜欢清纯的。

可是开玩笑,做这行的哪有清纯的。


然而进入酒店套房的时候,他看见了同样白衣黑裤的另一位少年,样貌冷俊,肩宽腿长,正坐在沙发上讲电话,声音意外地有点奶气。

多人?卞白贤皱了皱眉,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因为这个一脸贵气的人实在看上去不像是出来卖的,卞白贤下意识就开始寻找真正目标的身影,油头肥脑那种。然而这位油头肥脑的中年男人从房间里走出来——穿着防弹衣走出来的时候,卞白贤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晚了。

白衣少年带着没有笑意的微笑望着他,看着他眼底闪过惊异然后又换上镇定的表情,手指动了动,以一种十分优雅的姿势吻了一下手机话筒的位置。

“谢了,鹿。”

 

02

 

卞白贤捂着腹部,以一种十分狼狈的姿势蹲在花园街的公共厕所里。

破晓十分,温度稍稍有些上升,可是失血让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再渐渐变冷。不过是一个和平常无异的春日早晨而已,再过一个小时就会有晨练的老人走上街头,身后是刚长出新芽的树木——这是他经常看到的画面,如今透过公测布满灰尘的玻璃窗却变得如此不真切。

没有Backup,过去对于组织成员的信任和对于自己的绝对自信导致了现在尴尬的局面。从前并没有这种情况发生,但是偶尔会因为其他因素的失手,每一次,每一次都是他的搭档LH以最快的速度制定好Plan B,然后他再次击杀目标,不会让这个“失手”的状态持续超过五个小时。

所以说……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来他已经有些依赖LH了吗?


不管是不是对方故意挑拨离间,此刻他已经承受不了任何判断失误所带来的后果,所以他在逃出来之后立刻丢掉了身上一切电子设备,也没有去约好的地下车库,而是辗转躲到这里。

他还是幸运的,对方也只有一个人,也和他一样喜欢用冷兵器。过招之后他几乎可以肯定对面的杀手是敌对组织里的人,他们两人不相上下……好吧,对方要稍微占一点上风,如果不是那个油头肥脑的目标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拿花瓶砸他后背的话。

不过那个人立刻瞪向男人,冷冷地说了一句,“滚边去”——倒是对自己挺有同行尊重的。按照受伤程度的话卞白贤也要严重一些,不过他逃出来了,这就算没有输,暂时平手。

如果他能活到他们下一次见面的话。


这么想的话还是有点挫败的,他很可能被背叛了,他身受重伤还在日出十分的公园里躲躲藏藏,可是为什么一种由内而外的倦怠感甚至超过了他的求生本能。是春天,他眯着眼睛,听着外面叽叽喳喳的鸟叫,万物复苏的季节,明明应该充满希望才对。

从小被当作兵器培养的他,生性凉薄,此时又多愁善感,多可笑。有一种声音告诉他,是时候走出这里,也许外面围着一圈追兵,也许有真正的救援。结果他真正拖着步子走出去的时候却看到公园里空无一人,只有阳光,鸟儿也不知道为什么飞走了,寂寞的要命。

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听见了——


“噗。”


细小的物品落入水中的声音。


随着声音的源头望过去,一个瘦高的身影站在公园的喷泉边。

他记得那个喷泉池里被扔了许多硬币,他过去认为的是人类自欺欺人的祈福动作,在此时却显得宁静又美好。有人说人死亡之前看到的世界是最寂寞的,最绝望的,但是卞白贤此刻却觉得寂寞有了,剩下的还是挺美好的。你看,承载着好多愿望的池水,在眼前变成白色色块的喷泉,绿色的新叶,还有撒满暖橙色朝阳的十字路。可能他的回忆太少,他不知道美好是什么,所以现在真不算太差。

他看到了他。

逆光的身影怔了一下,然后急匆匆地朝他跑过来。在他摔倒在地上的前一秒恰到好处地接住了他,格外宽大的怀抱。


这家伙真高啊,卞白贤望着他的脸,而且年轻又好看。模糊的感官已经捕捉不到他的其他五官,只看得见那双明亮的桃花眼。

你看,最后看到的也是美好的东西。

于是卞白贤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闭上了眼睛。

 


03

       

醒来的时候是黄昏。

逢魔之时,卞白贤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愣了一会儿,然后动了动四肢,撑着没受伤手臂坐起身。他发现自己穿着不合身的宽大条纹衬衣,掀起来一看,最致命的腹部伤口已经被缝合,包括其他受伤的地方都裹着绷带。他记得那位杀手朝着同一个地方刺了几刀,内脏怎么样了他不清楚,但是现状是他活下来了,并有好好地被照顾着。

所处的环境是陌生的,简约装修却不失精致的房间,有种暖洋洋的感觉。身上盖着的被子还散发着阳光和洗衣粉的混合味道,无论怎么说,这都太过充满温情了。

这不是组织的地盘。他很快得出这个结论,那么会是?

然后上帝就安排人来解答了,房子的主人在此时开门进来,动作很轻,像是怕打扰他休眠一样。

是那双眼睛的主人。他看见卞白贤坐在床上呆愣愣的看着他,一时也愣在原地。


“……谢谢你。”卞白贤笑了,这次是真的笑容,因为他只感觉到了善意。作为被救的那一方,他选择率先开口。

“是你救了我吧,谢谢。”

那个人也迅速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白牙。

卞白贤现在才有机会好好打量他,蓬松的棕色头发,精灵般形状别致的耳朵,对于男生来说过于明亮的大眼睛,黑色卫衣,深蓝色破洞牛仔裤。怎么看都是一个条件优越的年轻人而已。

跳过“你醒啦”这样的开场白,他直接坐到他床边,“有哪里不舒服吗?”声音很低沉,是卞白贤喜欢的音调。

啊,现在就用上“喜欢”这个词,是不是太早了?

卞白贤摇了摇头。他又继续说,“我,我家有私人医生,是技术很好的大夫,我就擅自主张把你带回家了。”他望着他,语调温和,“我很讨厌医院的消毒水味儿……而且那里手续麻烦效率不高又贵……我并不是舍不得医药费啊!”


在胡乱解释些什么啊?卞白贤笑着望着他,似乎从他贫乏的词库里找到了对于眼前大男孩更好的描述——

一只善良的,漂亮的金毛犬。

“你怎么会伤成那样?是遇上什么坏人了吗?”想到这里,大男孩的眉头又皱起来,“待会去报警吧?啊,现在是第二天傍晚了,你家人那边需要联系吗?我没有找到你的手机,所以……”说着从牛仔裤口袋里摸出了一台手机,然后递向他。“你先用我的?”

看着他巴拉巴拉自顾自的说着,卞白贤缓缓抬起了手。杀手的手,却是如此漂亮,白皙的皮肤,细长的手指,罪恶的艺术品。他轻轻按着他的手背把手机推了回去,对方的视线也低下去,落在他的手上。

“你叫什么名字?”卞白贤问。

“灿烈,朴灿烈。”

“我是边伯贤。”他继续露出甜甜地笑容,他从一系列学姐学妹们的反应里得知了自己摆出怎么样的表情最能讨好人心,“你一个人住吗?”

“嗯……我妈爸和姐姐都在国外。”

说到这里,他垂下脑袋,眼底闪过一丝寂寞的表情。

“那,我暂时借住在你这里可以吗?”

朴灿烈闻言愣了一下,似乎对这样直接的请求感到疑惑,但是他很快又露出明朗的笑容。

“当然好啊。”

 

04

 

第十日。

时间比他想象中过得还要快,太安逸了,安逸到卞白贤偶尔会想,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这里其实是天堂?

可是杀手怎么会上天堂呢?

卞白贤坐在木椅上,阳光太好,要不是怕牵动伤口,他真想伸一个懒腰。最早他走出房间来到户外的时候,意料之内地发现这是一桩郊区的小别墅,位置隐蔽,安静优美。

果然是富家少爷,无论是自身条件还是家境都让人羡慕,而且——

“伯贤伯贤~!” 朴灿烈站在草坪另一端抱着多芬朝他挥手。

而且温柔得过分了。


意识到自己没有报警的意思,也不想联系外界,他就这么默认自己住了下来,并且只字不问。拜托,他可是带着一身伤的,来路不明的人啊,朴灿烈怎么能睁着那双大眼睛把他身上三把折叠刀还给他然后问,这是什么?

这样纯真的孩子太少见了吧,他甚至为他感到担忧,万一碰到坏人怎么办?

好吧,他自己就不是什么好人。


除了睡觉的以外的时间他们都在一起,家庭医生来过四次,每次听到“伤口正在恢复”“好好休息就没有什么大碍”这样的结论,朴灿烈会露出开心的表情。

太耀眼了,卞白贤眯起了眼睛。

“灿烈,”他轻轻唤了一句,然后对方就小跑着来到他身边。“有点冷了,”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语气是如此的乖巧甜糯,甚至有点撒娇的意味,“我们进去吧?”

这个时候对方会小心翼翼地揽过他的腰,扶着他进屋,然后再回头喊多芬的名字。自己真是太狡猾了,卞白贤半靠在他身上,在心里鄙视着自己。明明以一个杀手的身体素质,他早就可以独立行走了,甚至奔跑都没问题。但是他是如此贪恋身边的温度。

他惊异地发现这是他第一次如此鲜明地觉得自己“想要”做什么事,或者“想要”什么人,连痛觉都延缓了。



降温之后,果然变天了。三月的雷阵雨拍打着窗户,卞白贤坐在床上望着窗帘缝隙外的点点月光,手指绞在一起。

是时候离开了吧?

其实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并没有逃避。没有追兵也没有后援的状态让他经常有种被世界遗弃的错觉,只有他和朴灿烈,是理想国,也是伊甸园。但是不可以,不可以有任何给小王子带来附加伤害的可能。

所以走吧,就这个雨夜,他不会发现的。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已经穿上了自己来时的那条裤子,还有朴灿烈的宽大衬衣,站在了他的房间门口。他让朴灿烈把自己那件被血液浸透的衣服扔掉了,所以他就只能穿他的,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假象。

不,不是假的。

和朴灿烈在一起的边伯贤就是纯净的,卞白贤和Baek才是罪恶的。

他推开了门,捕捉到了被子里的那一团。他无声地走过去,作为杀手不发出声音是基本的素养,所以朴灿烈依旧安静地睡着。他走到他身边,看着他孩童般的睡脸,目光里也带上了不舍。心脏抽痛着——这非常不可思议,边伯贤比卞白贤要更像一个完整的人。他俯下身,以这辈子最温柔的动作亲吻他的眼睛。

谢谢你,灿烈。

对不起没有跟你打招呼就离开,不过我们应该不会再见了。

我想我是喜欢你的。

这种感觉一定就是人们说的喜欢了吧。

他最后好好地看了一遍他的面容,然后转身离开。

 

然后——手臂被拉住了。


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对方有些急切,甚至忘记了他还没有痊愈,要知道他待他从来都是特别小心的。卞白贤愣了一下,回头看见朴灿烈那双在黑夜中也如此明亮的眼睛。

为什么会这么亮呢?

居然想到的是这样的问题,而不是为什么他醒了。

凌晨两点三刻,朴灿烈发出委屈的呢喃,“你要走了吗?”

手臂上的手慢慢滑下去,直到轻轻捏住卞白贤的手背。卞白贤动了动嘴唇,惊恐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说出肯定的答案。

“能不能不要走……?我一个人,很无聊。”


在相处的第七日,朴灿烈曾经提到过他其实是在国外长大的,这次回国也是因为家里一些不得已的原因。卞白贤没有多过问,他猜测眼前的孩子也是潜在战争牺牲者,或者根本是自己任性和父母吵架跑回国。总之,是一个在这里没有朋友的,寂寞的孩子。

“我……不走,”卞白贤动了动嘴,“只是因为打雷,所以有点睡不着……”

拙劣的理由,而朴灿烈的表情却骤然变得轻松了。

“啊,那一起睡好不好?”


卞白贤躺进了那个怀抱。他靠在温热的胸膛前,被一只手臂揽进怀里。心脏是如此鲜活地跳动着,他一动也不敢动,然后一只大手抚上他的后脑,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

“晚安,伯贤。”


就这一句话,让他的眼睛开始溢出液体。

像是,过了二十年机械人生的灵魂,突然有了情感,不是装的,是真的。他完全无法控制这质变,但又不想让对方发现他哭了,但是这怎么可能呢?他们靠得那么近。

“伯贤?伯贤?!”朴灿烈再次变得慌乱,“你怎么了,伤口很痛吗?”他要坐起身,却被卞白贤用手按住了,同样不容拒绝的力道。他往对方的怀里躲,朴灿烈顿了顿,然后重新搂着他,拍着他的背。“没事了,没事了……”他哄着他,然后缓缓地靠近,吻他湿漉漉的眼睛,就像他刚刚偷偷吻他的时候一样温柔。

卞白贤平息下来的时候雨也停了,他折腾了多久?半个小时?一个小时?朴灿烈一直陪着他。他的眼泪止住了,但是身体还是忍不住一抽一抽的。他睁开眼,往上挪动了一些,望着朴灿烈的眼睛,那么,那么漂亮的眼睛。他们对视着,他不知道朴灿烈也迷恋着他的眸子,弯弯的下垂眼里闪着泪光,让人心疼,让人想吻掉他的每一滴眼泪。

不知道是谁先靠近的,或者是同时,嘴唇贴在一起,然后再轻轻分开。两个人都细微地颤抖着,然后继续吻上对方,唇瓣小心地试探,然后是舌尖,然后吻在一起。

让时间停留在此刻吧,

卞白贤由衷地想。

 

可是上帝怎么会听罪人的祈愿呢?

 


05

第十五日

 

朴灿烈的手灵活地切着胡萝卜,灶台那边滚动着开水,他放下刀把火开小了点,然后井井有条地往里面放着食材。过了大概半个小时的时间,大酱汤的香气就已经飘了过来。

卞白贤坐在餐桌前撑着下巴看着他,目不转睛地。朴灿烈满意地搅了搅自己的作品,然后把旁边的黄瓜拿起来继续咬了两口。他是买回来食材之后才知道自己不吃黄瓜的,所以只好一个人消化了。卞白贤看他准备地差不多了,踩着软软地拖鞋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要踮着脚才能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饿了吗?”那个人柔声问。

蹭着他的肩膀点点头。

朴灿烈笑了起来,摘掉手套,握住卞白贤的手,把他带回餐桌前坐好,然后再去厨房把大酱汤端过来。多芬晃着尾巴蹭着卞白贤的裤脚,被他捞起来抱在了腿上。

“很好吃。”面对朴灿烈卞白贤一直是微笑着的,他一手握着筷子一手抚摸着多芬的小卷毛,“你居然手艺这么好,那为什么之前一直叫外卖?”

“太麻烦了。”居然是这样孩子气的理由。接着他又说,“可是现在想做给你吃。”


真是……总是那么会说话。他有时候有种朴灿烈也是一个狡猾的人的错觉,无比狡猾的,和他一样知道怎么利用自己漂亮的脸,摆出怎么样的表情会让人心软,然后心动。

他已经无法抵抗他了,他们在夜晚会牵着手入睡,掌心的纹路贴在一起,变成一张令人无比眷恋的网将他捕获。之前养病的时候总是朴灿烈找着话题聊天,而现在他们变成这样的关系之后,反而不说太多话了,只是看着对方就很满足。

心脏被填满了,满得都要溢出来了。

饭后在卞白贤的坚持下,朴灿烈把洗碗的工作交给了他。多芬趴在卞白贤刚才坐的位置睡着了,卞白贤擦干净手,然后和他一起到长沙发上坐下。


“要看电视吗?或者电影?”

卞白贤趴在他怀里,摇了摇头,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扭过头看他,“我们做吧?”


……


是和之前受过的伤比起来完全不同的痛感,疼痛却无比幸福。

幸福……?

眼睛里起了水雾,卞白贤死死地搂着他的脖子。

“灿,灿烈。”

“灿烈……”

“我爱你。”

朴灿烈的身体猛地一震。

“我爱你,”卞白贤笑着说,“谢谢你让我感到幸福。”

朴灿烈觉得自己的牙关要被自己咬碎了。

 



06

 

卞白贤赤脚从沙发上跳下来,随手从地上捡了一件衣服,反正都是朴灿烈的。体验着新鲜的痛感,他摆动着两条光腿去厨房倒了两杯水,然后再缓慢地挪回来。

朴灿烈宠溺地望着他,拍了拍他身前的空档,示意他躺回来,于是他像一只愉悦的小白狗一样,重新朝他走去。

在这时候二楼传来了玻璃碎裂的声音。

卞白贤的脚步硬生生顿在了离他一米远的地方。

他失落地闭上眼睛……他们都。

 

仅仅过了一秒钟,双眸睁开,少年露出了Baek的眼神。

警惕的,冷漠的,残酷的。

他默不作声地穿好裤子,然后走到厨房,抽出一把水果刀,回头对上了朴灿烈一脸担忧的表情。某人的脚步已经到达楼梯口,他看着他的眼睛,计算到第七种能保他完全的逃生方式。然后别开头,拎着水果刀头也不回地向楼梯走去。

然后对上了——

都暻秀的脸。

卞白贤瞪大了眼睛。

“Baek,你没事吧?!”都暻秀本来紧绷的表情也缓解了一瞬,这位在印象中是优等生的大学室友此刻一身黑衣握着枪打量着他,“终于找到你了……我们——”

本来放下的枪一瞬间又立起,都暻秀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然后死死地盯着卞白贤身后的朴灿烈。卞白贤长呼了一口气,“暻秀,先不说别的,把枪放下,他不是什么可疑的……”

嘀 嘀 嘀 嘀 嘀 嘀

六声密码按键快速被按动的声音,大门被打开。

有人走了过来。

卞白贤望向朴灿烈,却发现那张脸上的惊慌和担忧已经都不见了,剩下的只有冷冷的表情,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泛着漠然。

心脏一瞬间沉入海底,一种不好的预感疯涌而来。


高瘦的少年跟上次见面的时候挂着一模一样的表情,只不过这次他带了枪。他进入屋内三人的视线范围之后,迅速把枪口指向了都暻秀。他看着朴灿烈,动了动嘴,却什么都没说。

就好像他不开口的话,朴灿烈就还有解释的机会一样。

这张脸让刚刚松了一口气的卞白贤寒毛立起,浑身颤栗了一下。被他以为的爱情吞噬殆尽理智又重新被找回来,以一种残忍的方式。

“Sehun,”最后还是朴灿烈先开了口,“把枪放下。”

被唤了名字的人顿了一下,没有照做,“哥,对不起没拦住……”

“我让你把枪放下!!”

他吼出来的同时其他的三个人都颤了一下,原来开朗可爱的大男孩,全身染上了戾气,带着绝对的气场压迫,名叫Sehun的人几乎是一瞬间就放下了枪。

“去找鹿吧,不用保护我了。”朴灿烈揉了揉额角,都暻秀的枪口对他来说好像不存在一样,他重新望向他,放缓了语气,“听哥的话。”


又是这种,温柔的,蛊惑人心的语气。

卞白贤觉得自己的一点点指甲都已经掐进了肉里。

这种对峙几乎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那么折磨人,Sehun最后还是选择了妥协。他深深地看了朴灿烈一眼,又带着复杂的表情打量了一下卞白贤,最终还是收起枪离开了这里。

然后继续是无比折磨人的沉默,卞白贤低着头,感觉脚背一阵痒,视线聚焦以后才发现是醒来的多芬继续跑过来粘着他。”

还是都暻秀忍不住开了口,尽管他似乎已经察觉到有些……嗯,但是他不得不。

“Baek,你知道他是谁吗?”都暻秀问道,“刚才那个,Sehun,就是因为他鹿晗才背叛组织的。你面前这个,”都暻秀扬了扬枪口,“Chanyeol,他们的当家少主。”

半晌,卞白贤抬起头,看向都暻秀,“可是,嘟嘟。”他在学校的时候一直是这么叫他的,“在今天之前我也不知道你是谁。”

都暻秀一瞬间无言以对。

“你回去吧,让我自己解决。”卞白贤握住了他拿枪的手,然后用了十足的力气将枪接了过来。“好吗,拜托了。”


都暻秀走得比他想象的要干脆。

窗外又下起了雨,漫长的雨季,好像全世界都是阴天。

 

“十五天零十一个小时,你大概有超过一百五十次可以杀我的机会吧。”卞白贤淡淡地笑了,“不愧是少主,演技真好。”

“怪不得你会那么早出现在那个公园,怪不得那个时候公园里一个人都没有,你才是那次行动Sehun的backup。”似乎是控制好了情绪,卞白贤的声音非常平稳,却如一把把尖锐的刀片,切得自己皮开肉绽。

“怪不得那天晚上只是……亲了一下你的眼睛你就会醒,或者说根本就没有睡?你也挺累了吧,时时刻刻试探着我是不是真的不知道你是谁,所以在夜晚都保持着很高的警惕。”

“被你看到我软弱的一面,很可笑吧,但是好像主动让你睡了才是更可笑的?”


“伯贤——”


一直没有说话的人终于听不下去了,其实他额角的青筋都已经凸起,手臂的肌肉也紧紧地绷着,如果卞白贤还愿意仔细看看他的话,他也会发现他也强压着自己的情绪。

他也其实是不舍的。


“我不叫边伯贤!!”卞白贤突然吼了出来,吓得脚边的多芬飞窜着躲了起来。“你是知道的,边伯贤根本不存在,你明明知道的,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演!!?”

“从一开始就杀了我不好吗?!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的跟我玩恋爱游戏?!?很好玩吗?!”

朴灿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朝他走进。卞白贤立起了枪口,后退了一步才发现身体已经抵到了墙壁,朴灿烈靠了过来,枪口抵着他的胸口,他抬起双手抚上他的脸。

“白贤。”

说出这个名字的瞬间,他们真切地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你听我说。”

还是那样漂亮的眸子,居然闪动着心碎的光,给人一种深情的错觉。

假象,都是假象。

“我……”

因为不想与他对视,不想被那双眼睛所蒙蔽,于是他移开视线,把目光投向窗外的冷雨,心里反复说服着自己。扣下扳机就解脱了。

然后他看见了,红外线瞄准灯,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

 

“呯——”

 

 

07

 

我这是又做了什么呢?

卞白贤恍惚着想,身边是朴灿烈大声地,急躁地,悲伤的声音。

 

“把狙击手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老子不管!!”

“那你现在就跟他说老子不干了!!”

“我给你十分钟时间把金医生找过来——什么?我不要听解释,他不按时来,就让他去死。”

“……”

 

他这是打了多少个电话呢?真是对每个人都这么不客气,又变回了那个他所认识的朴灿烈,就只是个普通的大男孩,只不过因为眼前的状况,变得暴躁,任性,口无遮拦。

眼前的状况?

卞白贤几乎下意识就推开了被瞄准的朴灿烈,然后来不及再作出任何反应,来自友军的子弹就打进了自己的胸口。那会是谁呢?都暻秀吗?

自己真是奇怪的人,每次站在死神面前的时候,整个人的负面情绪都没有了,内心变得格外的柔软,他甚至想到,如果是都暻秀的话,那个孩子也会自责的吧,不要自责啊,跟你没有关系——是我的选择而已。


“灿烈……”

他眯着眼睛看着他,觉得他焦躁地要把自己的头发扯下来了。

窗外夜色已深,雨声渐渐变得遥远,卞白贤知道他是时候睡觉了。

“灿烈……没事的。” 

眼睛慢慢合上,他捏了捏那个人骨节分明的手指。

可惜了。

他最后望了望他,然后这么想。

你那么漂亮的眼睛不应该是用来流泪的。

 

“每当一个人因我而死之后,我就会在许愿池里丢一枚硬币,希望他们下辈子不要再遇到我。”

朴灿烈牵着他,然后开始说话。他也许意识到了,他再不说,就真的晚了。

“但是在决定救你之前我就已经丢了你的那一枚……所以你为什么要露出那样的表情呢?”

——安详的,微笑着的,仿佛是看到了生命里最后美好的东西。然后他就被蛊惑了。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会绝望,我甚至顽劣地想救了你再漂亮地了结你,或许我真的是……太无聊了吧。”他一边哭一边笑,卞白贤闭着眼睛用最后的意识仔细听着他说话,自己居然也流出眼泪来。

“后来你说你爱我,太过分了,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呢?”朴灿烈抱怨着,大眼睛里落下的水珠已经要比窗外的雨还要大了,“太过分了,你让我觉得无比罪恶,因为,因为——”

“我从来没有遇到你这样的人。”

“死在我手里的,都是虚伪的,自私的,丑恶的,油嘴滑舌的,利欲熏心的大人们——父亲一直这么告诉我,我也让自己相信了,但是你——”

我也不得不承认了,跟你在一起的我,也是幸福的。


他已经放任自己抵在他肩头哭了,真是失态啊,居然会这么爱哭?卞白贤像伸手揉揉他的头发,却没有力气。意识已经开始涣散,但还好他听清了下一句话。


“所以现在,直到我找回那枚硬币,然后杀掉你之前,我都会继续爱你。”

 


卞白贤勾了勾嘴角。

你看,这次也是。

最后留给我的,真的是美好的东西。

 



 

——


       

海边。

吴世勋点了根烟,然后递给了身边的金钟仁,对方沉默着接过,半晌,夜晚的海滩上亮起了两个小小的火星。

“然后呢?”

“然后他让鹿给我带了一句话。” 

“说什么?”

——相爱背对世界是壮举。

“超——肉麻,都不像他了。接着鹿就被赶回来了?”

“是啊,还能怎么样?不过他回来总算睡了个好觉。”吴世勋深吸了一口烟,然后把烟头丢进了海里,“鹿这两年间跟我说了无数次,这辈子他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卞白贤。其实套路别人对他来说根本不是第一次了,反正道上的杀手都是罪人,不存在谁被背叛了就有天大的委屈。可是他说,他就是觉得对不起卞白贤。可能这位Baek真的就是个特别的家伙吧。”

“是了吧,能让灿烈哥那么痴情,但……俊勉哥不是说,植物人恢复意识的可能性几乎——”

“那他可千万得醒,”吴世勋笑了笑,“鹿说不亲口对卞白贤道歉他会死不瞑目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无奈地笑起来。

“所以呢?不算他自己,卞白贤让亚洲最大的两个杀手组织的四个顶尖杀手叛逃。好吧,也不能算上你们俩,本来这事情就是因为你和鹿而起。Boss说做掉04号就能让你自由,鹿还真信了,现在还不是全世界逃命,都一个德行。”

吴世勋弯着眼睛,歪了歪头,突然领悟了什么。

“相爱背对世界是壮举。”他说,“而且你说错了,是五个。”

“哈?灿烈哥,鹿,你,我,还有谁?”

吴世勋看着海平线,没有说话。

 


北半球的春天,这个国家却很少下雨。

都暻秀把新做好的pasta端上桌,他在料理方面有着惊人的执念,好像三餐都必须准备得一丝不苟他才会舒心一点。朴灿烈接过他递来的餐具,然后轻声道了声谢。都暻秀点了点头,又去准备了狗粮,多芬和一只还未取名的柯基犬一起凑到阳台边,黄昏的光暖暖地撒下来。

在都暻秀回餐桌边上坐好的时候,多芬却突然抬起了脑袋,对着一边墙壁叫了几声。朴灿烈放下叉子,疑惑地看过去。

“汪!汪!汪汪!”

本来静如止水的眼睛突然瞪大了,他反应过来了什么,飞快地离开餐桌,跑向一边的主卧。他站在房间门口,心脏以最大的加速度加快跳动的节奏,他按下把手的瞬间全身有种过了电的感觉。


拉着薄薄一层纱制窗帘的房间,大床上坐着一个人,面色苍白,头发也有些长了。

他茫然地望着他,过了好久,终于像想起什么一样,缓缓地笑起来。


 

醒来的时候又是黄昏,和上次一样,什么都没有变过。

他的头抵着抱着他狂哭的大型犬的肩膀,还意外地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都暻秀如释重负的表情。

“白贤……”

“白贤已经死了,”他想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却发现刚刚光是坐起身就已经是极限的动作。身体像报废的机器一样,但是他却并不担心。

“现在这里的是边伯贤。”

抱着他的人重重地点了点头,缓了片刻又哑着嗓子说,“都暻秀,去喊医生来。”

都暻秀回过神来赶忙去客厅联络医生了,还不忘把房间门关上。

       


“过去多久了?”

“七百三十九天零二十二小时。”

       


“那枚硬币,找到了吗?” 

“找不到了,”朴灿烈吸着鼻子,“我让人把那个喷泉拆了。”

 

 

Never Find That Coin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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