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息

我还没有去过威尼斯

[灿白] 天真有邪 11

11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距离呢。

 

背后的重量比自己想象的要轻一些,吐息却是那么灼热。总觉得后颈那一块的皮肤被灼烧得厉害,淡淡的酒香环绕在周围,也不知道是来自背上睡着的人还是来自他自己。缩在卫衣袖子里,只露出半截细白手指的胳膊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小酒鬼已经睡着了。从未有过的,极度依赖的模样,令人惊异……但也没有很讨厌。

这么近,却没有很讨厌。

为什么呢。

 

春末夏初,凌晨的风吹的让人觉得清爽,朴灿烈走过一个路口就已经清醒的差不多了。一排暖黄色的路灯照亮了夜晚的长街,走到光下的时候两个人的影子会完全叠在一起,时间变得好慢。林荫路间的蝉鸣声忽远忽近,身后有两三个人的脚步声,背后的人偶然发出弱不可闻的呢喃——它们混在一起变成奇怪的魔咒,没有很吵,反而让人觉得宁静,抹掉了多余的顾虑,只让人记得呼吸,好像在说……不用想过去,不要想未来。

只有现在。

 

从没有这样照顾过别人,朴灿烈不知道自己的动作是不是看起来比较蠢。在酒店前台费劲地俯下身子掏证件签字的时候,饶是前台训练有素的女经理也微妙地微笑起来。尽量小心地把人放到床上,帮忙拎了两大袋礼物来的金钟大和都暻秀打了个招呼就走了,金钟仁还一脸意味深长地靠在门边。好像自己是说了“闭上你的嘴回家睡觉”这样毫不留情的话,怎么把友人轰走的也不记得了,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床边坐了许久。

 

睡着的小家伙并不是很安分,滚来滚去纠结了半晌,终于知道要上厕所。慢吞吞地爬起来,眯着眼睛迷茫地打量了一下周围,大概他残留的意识足够他分辨现在所处的是什么样的地方,边伯贤揉着自己的脑袋坐起身挪到洗手间,半晌又挪回来,踹掉自己的小短靴,大字型面朝下重新扑上床。台灯的昏黄光线下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显得格外年幼,小酒鬼说着含糊不清地短句,稍稍有点长的额发遮住了眼睛,嘴唇半张着呼吸,空着的手就近抓了一个枕头抱在了怀里。

 

五月六日一点三刻,朴灿烈有点头痛,饮酒后遗症在这种时候袭来,他也不是很想动,于是像发呆一样就这么一直望着边伯贤。沸腾过的血液又重新冷却带来奇异的落空感,这是怎么了?视线鬼使神差地落回了睡梦中的人微启的唇瓣上。

那是他亲吻过的地方。

 

——是一种什么样的距离呢?近到可以看见对方脸上细小的绒毛,可以看见对方眼中的自己。比任何玩笑都要真的亲吻,比任何亲吻都要假的玩笑。旁观者们笑闹尖叫的声音里,有着一知半解的零星几个人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自然是听不见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朴灿烈很清楚有什么东西正在改变,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这样的预知让人颤栗——无论是福是祸,是糖果还是毒药,那一定是他掌控力之外的事,只有这一点他无比确信。不然为什么当里世界静音,震耳欲聋的不是别的,只是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唔……”

 

刚刚还大字型躺着的人不知不觉间已经缩成一小团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睡不安稳的样子。愣了几秒,朴灿烈认命般地轻叹,“到底谁是哥哥啊……”他把被子拽开给人盖上,说着抱怨的话,语气却与抱怨无关。

 

边伯贤缩进被子里,眼睛缓缓睁开。他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只剩缱绻的呼吸。他朝朴灿烈眨了眨眼睛,望着他的模样困顿又着迷,就像自以为在梦境里,所以才能这样直白地凝视着心上人。自认为清醒大概是错觉吧,不然为什么朴灿烈听见他叫了自己的名字?温柔的,依恋的,寂寞的,所有无关于兄友弟恭的感情应有尽有。明明是不应该存在的,但却那么美丽,让人不由自主以身涉险。此刻理智用最后一丝清醒发出警报——快点停下来。

快停下来。

朴灿烈起身关掉灯,终止了这样的对视。但就当他起身准备去洗漱的时候,衣角被人轻轻地拉住了。没有来得及拉窗帘的房间里铺着浅浅一层月光,边伯贤的眼睛还是亮亮的,落满了碎裂的星辰。

“普莫……”

 

声音太轻了。朴灿烈怔了一下,俯下身凑近他。“你说什么?”

 

“朴灿烈,”边伯贤喃喃道,“我——”

“我……”

 

这是要说什么呢?

挣扎犹豫了许久,到最后也只有这一个模糊的主语音节,想说一千遍一样迫切,却又被什么万般阻挠——你听得到吗?

 

大概有什么的确传达到了,不然朴灿烈不会鬼使神差地拨开了边伯贤的刘海,然后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都不是清醒的人,所以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不要计较吧?睡一觉就不会记得,醒来之后就当成玩笑。“睡吧,”他说,像在给心爱的小王子念梦里的童话,“晚安。”

 

边伯贤乖乖地松开了抓着他衣角的手。

脚步声远离,浴室的门关上,片刻后水声传来。

 

黑暗中的边伯贤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喜欢你。”少年有些暗哑的声音响起。

“朴灿烈,我喜欢你。”

 

全世界最喜欢你。

 

-

 

宿醉的后续症状十分惨烈,边伯贤一觉睡到了隔日下午两点半。期间他艰难地爬起来跑过几趟厕所,又被酒店保洁的敲门声吵醒一次,现在头痛加胃痛难受到他无法再继续睡下去。揪着头发坐起来看了几眼手机,kkt和未接来电多到爆炸,他眯着眼睛戳了一下金钟大的电话回拨过去,电话通了但很快被挂断,紧接着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边伯贤你真是敢啊,今天下午返校你忘了吗?」

 

啊……还真是忘了。

说十七年也就这么格外放纵这一次也不为过。边伯贤由衷地想叹气,逃避般地把手机丢开,他坐起身打量了一下周围。隔壁床有被人睡过的痕迹,但是那个人早已不见踪影。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被带走了,只留下他自己的卡包钥匙放在床头柜,嗯……找了一圈,连张字条都没有。

谢天谢地,朴灿烈丢下他先走了。就算不仔细回忆昨晚发生了什么,那种颤栗的感觉一直没有消退。站在淋浴下慢慢吞吞洗了个澡,回房间之后边伯贤裹着浴袍嫌弃地拎着自己那身充满酒气的衣服,独自迷茫了一会儿。

 

「……你不用来学校了。」

 

手机屏幕又亮起,一串消息弹了出来。

 

「朴灿烈来给你请假了。」

「哇哦……」

「他带了你爸签字的假条。」

「你们这是准备公开关系了吗?」

「呃,这么说有点奇怪,不过——」

「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坦白?」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吧」

 

那边金钟大还在噼里啪啦打字,这边边伯贤真的两眼一黑只想重新回到不省人事的状态。呵,真是还没成年就感受到了大人世界的阴险,自己放飞起来原来是这样的吗?那些天天买醉的人的状态该是多可怕啊。

长大到底意味着更勇敢还是更压抑呢?

边伯贤望着友人委婉的追问只觉得烦躁,当然不是烦对方,是烦自己,烦从头到尾这整个荒谬的半年。不过神奇的是,这闹剧般的生日派对过后边伯贤的确有种发泄完了很爽的感觉,就算后续会有可预见的和不可预见各种麻烦……他还是觉得畅快。

 

——说出来就解脱了。无论对方有没有听见,他已经给了自己一个交代。

 

手指轻轻碾磨着嘴唇,模糊但又无比深刻的画面立刻浮现出来。朴灿烈吻他了,这是事实。对方很大程度上可能只是不想喝酒,亲他一下跟亲阿猫阿狗甚至酒水单手机屏没有区别……呵呵,那又怎么样。对他来说,这已经足够珍贵。毕竟他这一辈子可能只有一次这样的机会,他和他都不会想太多,年轻的生命如此冲动笨拙又不计后果。况且就到此为止了,他已经得到了奢求中的东西,不会再有更多了。

 

「你要听我坦白什么?」边伯贤挑着眉毛回复过去,「朴灿烈?」

「我喜欢他。」

再说出来一次果然很爽。

 

kkt消停了。对面的金钟大估计被这样直白的回复吓到了,半天都没有再发消息来。边伯贤双手握着手机飞快地打字,友人们的消息都简短地回复过去,八卦的问询忽略,再给老爹请个安。最后是大洋彼岸的妈妈和哥哥发来的祝福,他点开语音一条一条听过去,躁动的内心渐渐平息。

把外衣挂在空调底下,调出恒温强风吹了半个多钟头,边伯贤坐在床上喝掉两整瓶矿泉水。换好衣服重新走出门,边伯贤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房间。门重重关上,他感到莫名的轻松,他就这样跟过去的十六年说了再见。

 

 

 

金钟仁跟在朴灿烈后面,半天没敢吭声。

朴大校草的低气压那是以他为中心半径五米都能感受的到了。本来返校逮到这哥他肯定是要好好调侃一番的,没想到这位的心情跟自己预计的好像不太一样,他还没笑几分钟就被一张冷脸堵得笑不出来了。

“李正元。”朴灿烈靠在二年级三班的门口敲了敲门,被点到名字的男生在大半个班级的注目礼下走到他们面前。

男生还挺礼貌,“请问有什么事?“

朴灿烈掏出手机指了指校园bbs上最顶上的热帖,“你是论坛管理员对吧,请把这个帖子删掉,谢谢。”

虽然算是拜托的语气,但完全没有留余地的样子。李正元瞅了一眼屏幕上的一行小字,诧异了片刻,很快点了点头。看到对方配合的样子朴灿烈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走前他又拍了拍男生的肩膀,“请尽快。”

倒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事,只是发生了就不存在保密,哪怕在场的人只是单纯无恶意地和其他友人提及,一传十十传百,只要有娱乐性就一定会炒出新的热度,这其实是在正常预料中的。可朴灿烈比人想象中的还要沉不住气,金钟仁看着他拼命拿球砸着篮框,忍不住喊停他。

“我说,灿烈哥啊。”

朴灿烈撩了一把头发,球场边有路过的女生朝他们投来视线——这也很正常,可朴灿烈却不耐烦地拧过了头。

“……后悔了?”

——没头没尾的疑问,但朴灿烈应该能懂。金钟仁盯着他微怔的表情,然后听到了一声沉闷的“嗯。”

……得了吧。

当事人可能都没有看清,但是金钟仁作为离他们两个最近的人可以说是观察得再清楚不过了。微醺的脸,着迷的表情,不可自控的吸引——那个“玩笑”的复杂程度可能远远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范围,他当时可以说是直接被吓到了,再看了一眼金钟大和都暻秀的表情以后他更加确定了自己新的预感——这真疯狂。

可不是后悔。朴灿烈并没有后悔,他只是很烦躁。

“走,去训练了。”篮球滚到他们脚边,再被一把抱起。“下礼拜要比赛了别关心别的了。”

“是,是……”

金钟仁望着朴灿烈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

你能说服自己就最好了。

 

 

朴灿烈吃过饭再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晚上九点了。不得不说,他的确是故意拖到这么晚的。带着一身汗渍回到家里,两位长辈正在客厅看电视,另一人不见踪影,这让他稍稍松了一口气。

冲了个热水澡,充分运动过后的身体涌上厚重的疲倦感。想着马上立刻就要睡觉的时候敲门声响起,第一反应是妈妈,所以朴灿烈拿毛巾随意裹了一下还在滴水的头发就去开了门,然后就看见……边伯贤挂着恬静的微笑看着他,手里端着一小块切好的生日蛋糕。

 

“球队训练辛苦啦,”边伯贤举了举手上的盘子,“夜宵!”

 

是单纯的没有任何杂质的目光,原来的紧张羞怯完全被坦然掩盖。因为释然所以坦然,边伯贤见他愣住便又把盘子往里面推了点,“是你妈妈做的耶你不会不喜欢吃吧。”

 

“不会,”朴灿烈接过盘子,垂下视线,“谢了。”

 

“还有,”少年依旧微笑着,完全没有因为对方移开了视线而改变表情,“琴谱我很喜欢,谢谢你。”

朴灿烈点了点头,然后把门关上。

然后一头栽在了床上——

比酒精中毒还要严重的事情,今天一天都没有缓过来的事情,从早上一睁眼开始到现在都感到不安的事情——是什么?没有比这种情绪直白存在,理性却罢工不管更让人害怕的瞬间了。

 

当两个人的攻守位置互换,朴灿烈陷入了从未有过的烦躁中。

皮肤血肉骨骼下,胸腔里的跳动的器官不会说话,但又乐此不疲地打着响雷。



TBC


评论(10)
热度(326)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非息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