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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有去过威尼斯

【黑花】编造 09

二.  鴻門宴 07 08

09


“离开这里。”

张起灵一把拽起旁边的吴邪,解佳玲和霍秀秀也反应过来,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狙击射程。

夜色中藏着黑漆漆的枪口,几人咚咚咚跑向楼道。吴邪大惊,“小花,小花?伤着哪儿了!?”

服务生不会旁听九门聚会,三楼除了他们以外并无别人,吴邪的声音撞进厅堂,解语花松开钳着他借力的手,绽开一笑,“死不了,别嚷嚷。”

这栋老楼没有加修电梯,五人只能顺着楼梯往下走。如果有人想要九门人的命,失手后必定还有后援,解语花指挥道:“小姑留下来善后,注意有没有服务生听到了动静。小邪送秀秀回家。”

“小花哥哥你得去医院——”

解语花撩起长裙,抽出把枪丢给吴邪,“你们先走再说。”

一脚迈出门,解语花感觉眼前一黑。现实不是电影,人不可能生生挨了一枪以后像没事人一样带伤上阵,照样杀敌无数。晕眩只是第一步,再到失血休克不会太远。伤口位于后背靠近右肩,血染红衬衣,眼下整个右臂都开始发麻,他努力镇静,大脑高速运转着——是谁要杀霍秀秀?

伤了霍家,哪些人会受益?

解家在这件事情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最好?

解佳玲在茶馆下了逐客令,拿来干净的水和毛巾为解语花处理伤口,双手止不住震颤。子弹还在体内,短短几分钟的失血量已经不容小觑。解语花要来了解佳玲的发夹,把长长的假发束起盘在脑后,由着解佳玲剪开他的衬衫,露出伤口。

“打火机。”

止血是最关键的,解佳玲用外焰在伤口表面来回数次,把血管烧焦,再回过头,冷汗已经沾湿了他全部的额发。

来电显示霍秀秀,他又心里一紧,生怕下一秒听见的是什么绑匪恶徒的电话。还好听筒那头传来的是秀秀本人虽显焦急但依旧底气中足的声音:“小花哥哥,我们已经从停车场出来了,没有遇到其他危险,霍家的车正迎我们而来,你在去医院的路上了吗?要不是你替我挡下,我……”

“霍家最近有什么事吗?为什么有人想杀你?”

“我不知道!很奇怪……如果我有任何遇到危险的可能,奶奶说什么也不会让我这么晚出来的。”

的确是这样。

电话两头都陷入沉默,只有张起灵在旁突然出声——

“让解语花小心。”

 

短短几个字犹如强心针般让解语花清醒了。他将这晚所发生的一切从头梳理:凤凰楼,解七,饭局,解子扬的避讳,解荣的气愤,解权的不屑,解佳玲的邀约。茶馆,狙击,霍秀秀……一张张面孔从脑海中闪过,或微笑或沉默的脸,随时都可能变得阴险绝情。

解语花抬眸,此时的解佳玲因受惊面白,喉咙不断吞咽着,手指搅成一团,眼睛飘向紧闭的檀木门外,面上满是担忧。

张起灵的警告绝不是无意义的。霍秀秀在吴家和解家人都在的场合无故遇袭,任何一个细节都可能引发不必要的连锁麻烦。而霍秀秀从茶馆离开之后并没有再遇险,可能是杀手因失手而作罢,还可能……霍秀秀从一开始就不是目标。

阻击枪的红外线瞄准灯自霍秀秀的手臂缓慢上移到太阳穴,全程至少有五秒钟,似在刻意让解语花看到——对方在赌,解语花一旦注意,就会选择去救霍秀秀。随后,解语花受伤,体力和判断力减弱,大家以为霍秀秀最危险,人力会以护送她安全回本家为主,伤者顾忌自己会拖累全局,自然不会跟随。

解语花确实留下了。如果这种可能为真,那么踏出这个门才是危险的开始。

唉。

他绽开一抹浅笑。

作为阿sir为民众出生入死但不得善终的案例太多了,更别说他的另一层身份前,仇家想他死,自家也有人想让他死。他想,我上辈子大概是个罪人。

血压下降,视野模糊,一刻钟催人老了五十岁。父亲死前看到的是这样的光景吗?黑与白的间隙里,雨往天上落,汐潮更迭,荒漠里开花,未来的声音回归过去——解雨臣。

解语花睁开眼,解佳玲握着他的手,“雨臣,醒醒。”

“没事,我没睡着。”他摸出电话,“我让人来接,没事的……喂,现在有空吗?”

 

等待的时间里,解语花顺走桌上的剪刀。嘶啦一声,黑色长裙顺着腿侧被划开一道口,露出了另一把枪。他拉开保险,庆幸出门带两把枪果然没错。

解佳玲张了张嘴,没有发出有效的声音,只听解语花叫了声小姑,语气意外得轻快。

“小姑,你知道旁人为什么羡慕你吗。不在于你的金钱势力,而在于你身在九门中,却甘愿退居门后,知足常乐,的确如此。但我不一样。”

他要钱,要权,要使命,要恩德,要野心还要良心,他想要太多,只能自救。

他不能信任太多人,就算对方姓解。

电话后过了二十分钟,解语花觉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往门口走。

解佳玲不会挽留。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对吗?”

解雨臣对她挥了下手。

“Take care.”

手撑在门把上,夜意叫人昏昏欲睡,黑色的长眠早晚是他的归宿,但不是现在。夸张的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沿台阶向下走的每一步都很沉。来者一定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会一路一百二十迈闯了七个红灯赶来这里,只为了成为扶住他手臂,往他受伤的肩膀上盖上黑色外套的人。

 

 

“现在有空吗?尖沙咀加拿芬道,玲月茶楼。”

“怎么了?”

“不小心中了一枪。”

“伤哪了?”

“能来来,不能来我喊别人。”

“你等会儿。”

十几平米的屋内没有开灯。黑瞎子难得摘下了墨镜,许久没人见过的眼眸微微眯起,凝视着桌前摊开的几份资料。彩印下来的照片上制服挺拔,眉眼笃定,漂亮青年直视镜头,望着任何人都无法企及的遥远之地。

官方的履历不看也罢,重要的是解家,这个家族的势力比他先前知道得还要大。酒庄舞厅,茶楼饭店仅是表面,军火和文物的交易才是来大钱的门路。他把解荣到解子扬的脸都过了一遍,看见相似的精明,上流社会养成的贵气,但一簇花里也有明争暗斗,解语花……解雨臣才是最好看的那朵。

所以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他近来总会想起那个画面:黄澄澄的隧道灯,解语花眉眼清澈,一边眼角有颗小痣,睫毛纤长,随着夜风颤了颤,仿若蝴蝶的翅膀,将要在百里之外带来风暴——也不光是脸的魔力,而是罂粟有毒,叫人上瘾。

这海棠,是有毒的。

已经搅了这趟浑水,没有现在回头的选项了。黑瞎子把一摞纸点燃,丢到钢桶里,火苗慢慢舔舐着解家人的脸。他看着看着,又伸手进去翻找,嘶地被烫到手,救出了那张照片,一边唏嘘一边吹吹上面的烟灰,把它放进抽屉里。

——“嗯,我等你。”

仅听声音,完全听不出来他受了枪伤。

黑瞎子一跃而起,抓着车钥匙出了门。

 

华灯初上,风从车窗缝里灌进来,鼓动着隐秘的狂暴因子。加拿芬道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原来半小时的车程被压缩到了一半,黑瞎子望见玲月字样的招牌,踩下刹车减速,一个甩尾将车停在了街角。解语花依旧是女人的装扮,不知自何时起他具备了无论对方扮成什么样都能一眼认出的技能。他扶过他的胳膊,抬手把外套罩在他身上。

“解家正主,在解家地界也能搞成这样?”

说话费劲,解语花无声地抽气。黑瞎子瞥了眼茶楼门口站着的解佳玲,把人塞进车,再将车窗玻璃升起。

“怎么样?”

“还好,死不了。”

说着还好的人额头布满汗珠,面色苍白,让黑瞎子莫名想起了《胭脂扣》里殉情的女鬼。如花没有等来十二少,可解语花知道他会等来黑瞎子。

伤口在后背不能压,解语花只能侧靠,面对着开车的黑瞎子。这一靠不要紧,他看见了新大陆——“你没有戴墨镜!”

黑瞎子顿了顿,出门太急,他没有意识到。

解语花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的眼睛看,努力地找着那双眼睛的奇特之处,好像连伤口都忘了。疼的时候不就应该找点别的东西转移注意力吗?

变成了止痛糖果一样的黑瞎子专心飙车,能听见解语花的手机一直在响,而他全都没有接,只自顾自盯着他看,看他的英俊很凶险,杀掉了所有沉默的时间。

 

目的地是平凡的小区住家,建筑设计毫无新意,楼宇老旧,绿化倒很好,几棵苍天粗干撑起一看就是长了数十上百年的古树。大概是因为这里实在毫无杀意,黑瞎子带来的气息又极具霸占性和安全感,解语花一步没站稳,直接脱力朝后倒去。

然后再被一双有力的手稳稳地接住。

“子弹取了吗?”

“还没。”

一进入家门,黑瞎子径直走向储物柜,找来镊子和酒精。解语花自己摸出一把蝴蝶刀,递向他。黑瞎子笑,“以前在警校你就很喜欢舞弄这种小玩意。”

“你比较喜欢枪吧,射击之星?”

“柯尔特拿着比较顺手,送我一把?”

“哦,我刚刚才送出去一把。”

“花sir弄枪应该很容易。”

“拜托,我一直遵纪守法。”

“今晚一路上罚单可能有好几张,花sir给报销吗?”

“OK.”

两人随口聊天的间隙里,黑瞎子快狠准地夹出那颗子弹。酒精消毒,止血剂,绷带包扎,黑瞎子动作熟练。

解语花唇角勾着,“就知道找你没错。”

这笑容并没有取悦黑瞎子。一双美眸泛着水意,这是疼痛带来的生理反应,不应被鉴赏。他跨过了一重危险,还不知道暗处仍有多少枪口对着他的心脏。

黑瞎子压下视线,往后一指,“浴室在那边。”

“借我件衣服?”

“Yes sir.”

默契和相性足够高的时候,人是不需要多费口舌的,有时候说上两句话纯属是为了转移各自的注意力。黑瞎子和解语花就是这样,奇妙的默契,奇妙的信任。黑瞎子不多问,不提议帮忙,他只要存在于门后,解语花就松了一口气。

这是如此完美的关系——

在其变得致命之前。

 

解语花把面目全非的衬衣和裙子扔进垃圾桶。黑瞎子的衬衫有些大,洗衣粉和烟草的味道被阳光煮开——他居然还有嗅觉,保持清醒到现在真不容易。

简单擦拭完后,黑瞎子让他进主卧休息。房间布置得跟解语花想象中的一样简单直接,当然在他闭眼之前,他没忘记那件重要的事:

“对了,你的真名是什么?”

黑瞎子被解语花拉住的时候正好十二点整。新的一天,新的一月。八月一日,天气预报说香港会有雷阵雨。黑瞎子的瞳孔是深灰色的,其中带有琉璃般的纹路,像黑曜石上被罩了一层稀薄的雾,雾中藏着璀璨金光。解语花凑近了看,盯着他双眼,被他的气味裹挟,显得懵懂但专注,困顿又着迷。

“不告诉你。”黑瞎子咂了下嘴,“当初我找你要电话你不也没给。”

“眼睛很漂亮。”解语花评价道,后退了一步,展颜一笑。

“谢谢,晚安。”

解语花关上了门,动作很轻,莫名让人觉得他心情很好。

黑瞎子在那扇门前愣了半天,心里只剩一个念头:

……完了。他想。

 

 

隔日,解语花在破晓时醒来,就算有伤在身,他的生物钟还是十分规律。后背一阵阵钝痛,昨晚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他即刻清醒过来。他睡得不踏实并不是因为这是别人的住所,反而如果不是在黑瞎子的地方,他很可能会一夜不眠,直到生理性昏迷。

这是什么预兆?

解语花坐起身,发现床头柜上放了瓶未开的矿泉水,他的东西——手机,卡套,钥匙,枪和刀规整地摆在一边。水流恰好地缓解了他喉咙的酸涩,他心想:现在的男人都这么体贴吗?

也是他未曾与别人有过这样的接触,没有给别人照顾他的机会。

屋子的主人躺在客厅沙发上,身着黑色背心,卡其色中裤。长沙发勉强容纳下他修长的四肢,他一边手臂盖在眼睛上,另一边自然下垂,露出好看的肌肉线条。

茶几上有一听空的啤酒罐,一包烟,还有他的墨镜。

黑瞎子其实是个很好理解的人。他的身手,喜好,目标,无一不明确得简单粗暴——他是一个很男人的人,除此之外解语花暂且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词。

听对方的呼吸和夏日蝉鸣交织在一起,解语花静站片刻,没有想打扰他睡眠的意思。然而当他准备离开之时,黑瞎子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解语花?”

“吵醒你了吗,抱歉。”

黑瞎子摆摆手,坐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顺手拿了墨镜戴上。

“伤口怎么样了?我看看。”

黑瞎子伸手一拽,解语花顺势坐下来,默许他掀开他的衬衣,解语花道,“不得不说,我很惊讶。”

“什么?”

解语花晃了晃手里的矿泉水。

黑瞎子理解了他的意思,“我说过了,我们很像,我自然知道你会需要什么。送你回去?”

“好。”

 

霍家无事,警署那边登记了他三天的外勤,随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解语花在下车前诚恳地说,“谢了,这个人情记在解家账上。”

本来到这里就可以了。

咔,黑瞎子把车门锁上,解语花拉了一下没有拉动。

他转头,以目光传达疑问。

黑瞎子还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但问出的话却是有所求的。

“就这样?”

“还要怎样?”

“告诉我事情经过?”黑瞎子默了两秒,淡淡道,“比如,谁开的枪?”

解语花无言。

黑瞎子继续:“加上在码头那天,我好歹也救过你两次了,只是知情权而已,不过分吧?”

不过分,但解语花有些惊讶。提问代表了有些距离开始发生质变,他直到上一秒都以为他们心照不宣。

“解雨臣。”黑瞎子换了个称呼,“下次又要去哪里载你?”

黑瞎子说出口的意思就是他势必会得到答案。解雨臣再度惊讶,他看着眼前的人,疑惑着——是什么能让你在我面前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黑爷。”解语花也换了一种称呼。他默了顷刻,然后简短地说,“别担心。”

他答非所问,但他知道黑瞎子能明白他的意思。

果然,沉默的尽头,黑瞎子伸手摁下开锁。

咯哒一声,解语花眨了眨眼睛,推开了车门。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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