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息

我还没有去过威尼斯

[灿白/骨科] 天真有邪 15

15

 

在边伯贤和朴灿烈返校的那天,夏意终于攒满,雷雨如期而来。

每年雨季的到来也预示着期末考试周将至,边伯贤两天没来就落下了不少功课。邻近的同学们已经把他桌上的东西收好,作业本试卷叠在一起堆成了一个小山……不过这不是他最头痛的事情。

用金钟大的话来说,他可能一架成名了。

 

脸上的青紫还未完全消退,等了两天也只勉强消肿到了能见人的程度。上学前朴灿烈不知从哪摸出来一顶黑色的棒球帽扣在了他的头上。被大手压低的帽檐挡住了拂面的细雨和边伯贤悄悄泛红的脸颊,却没有阻止各路人打探的目光。

他并没有伟大到什么除恶扬善的地步,相反,揍了李准浩是因为朴灿烈——这其实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情,甚至跟朴灿烈都没什么关系,只是他自己气不过。但是事情传开的途中被各种添油加醋,到现今广为流传的版本里他已经变成了英雄般的存在。校队遇到的事情本来就很气人,加上朴灿烈受伤使得全校大半女生都很不悦,这会儿他把李准浩打了,不知道是他下手真的很重还是对方太金贵,毕竟最后也进了医院,事实摆在眼前大快人心,他也就自然而然被捧到了校园传说里。

李家家业既大自然靠的是有脑子的掌权人,小子有错在先,他们也不好再咄咄逼人追究责任,反而还托人传递了登门道歉的意愿,只不过被边伯贤拒绝了。而能躲过李家人的边伯贤躲不过学校里的各位。先前都暻秀还担心他会不会吃处分,毕竟打架不是什么正经的交流方式,没想到安经理和教练还有四班和七班的班主任轮流出面,在校长那儿把事情摆平了,最后只象征性地通告批评了一下。

七班的班主任是位慈眉善目的中年女人,边伯贤这类型的男孩子好像格外戳她的柔软内心,她喊他到办公室的时候牵着他的手慰问了半天,课间在组里来往的学生都一个劲儿地往他们那边瞟。

 

“先前我都不知道你是灿烈的哥哥,但下次不要再冲动动手了呀,你们年轻人……”

 

班主任还在感叹,边伯贤已经听到了周围倒抽冷气的声音。

平凡枯燥的期末被朴边的八卦给填满了,兄弟从相看两厌转变到可以为对方两肋插刀之类的故事被编得天花乱坠,而剧中的主角却恨不得低调进地缝里。

还好是雨天。

都说雪有降噪的能力,所以冬日总显得比平日更安逸,而边伯贤觉得雨天同样。淅淅沥沥的雨水从遥不可及的天幕落下,浇灭了夏日的心火,在人间挂满珠帘,一层一层,组成无数没有边界的壳。他可以在任意的地方被包裹,外界的纷扰被雨声盖住变得小声,里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安静地呼吸。

布告栏里的通报批评很快被新的通知盖住,被雨打落的树叶黏在玻璃上,茫然地望着白纸黑字里人类复杂的语言,对它来说那可没有隔壁石砖下的蚂蚁亲切。积水汇聚成镜再被人踏碎,不计蒸发所需的时间,他们已经经历过最温柔的共振。

 

边伯贤弯腰卷起了裤脚,重新抬起头后发现花坛边多了一个人。六月二十日小雨转中雨,视线相交前的瞬间朴灿烈扬起唇角对着他所在的方向微笑了一下。

每天都要看几十几百人穿的制服披在朴灿烈的肩头就是显得比别人穿要好看,哪怕空着的一边袖子垂下来落在腰际,被一小圈石膏固定住的手臂依稀可见,是伤痕也是勋章。他用另一只手撑着一把大伞走到他跟前。伞是纯黑色的,雨花在上面跳着舞,边伯贤几秒钟前想从自己包里拿出折叠伞的手又缩了回来。

“回家吧。”

“嗯。”

他也走进了那把伞所庇护的小小空间里,零点五米之内的私人距离被双双打破。让伤员撑伞像什么话,边伯贤接过了伞将它举高,伞柄向心的方向倾斜,他下意识地往边上靠了些。可没等他外露的袖口被雨沾湿,一只手臂揽住他的后腰把他又拉了回来。

……边伯贤乖乖地靠过去没有再乱动。

 

“决赛,输了?”

大概是这个问句的语气太小心翼翼,朴灿烈反而笑了出来。“哈,没事的,又不是什么正规的大比赛,能拿亚军已经在意料之外了。”

见他没有很在意的样子,边伯贤松了口气。“唔……我看金钟仁心情很差的来着。”

“他啊。”朴灿烈望了一眼身边人,目光掠过黑色帽檐下的半张脸,在少年唇边的小痣上停留了片刻。

“其实不是输赢的问题,钟仁是对于没能亲手揍李准浩而耿耿于怀而已。那天如果他在你旁边也跟着砸两拳,他就舒服了。”

“哦。”

不提那件事还好,提了边伯贤又是一阵难为情。当时气上头了打得开心,事后面对朴灿烈时他只觉得尴尬无孔不入。他生怕对方不领情,表露出他做了多余的事情的意思。好在朴灿烈没什么大反应……或者说,那天夜色太深,他也不敢确定他眼中的关切和心疼是不是错觉。

既然大家都知道了他们是兄弟也就不需要藏着掖着,两人碰头一起回家的地方从球场边移到了教学楼楼下的花坛边。是什么时候变成的这种撑一把伞就好的关系呢?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居然列举不出上一个感觉这么亲密的某某某。

车站也只有他们两个人,朴灿烈在候车棚里接电话,边伯贤站在马路牙子上转着伞玩,路边的积水里印着他们模模糊糊的样子,弱化的前后距离,就像还靠在一起。他的那个被壳包裹住的小世界打开了一扇门,朴灿烈就这么走了进来坐在他身边。边伯贤盯着积水中倒映的朴灿烈,满足到犯困的脑子里居然蹦不出半句情话,只剩几句慢悠悠的回忆。

 

他刚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雨天。

他第一次站到我前面想保护我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雨天。

他撑着伞朝我走来的日子……雨天。

雨天真好。

——朴灿烈猛地靠过来握住他的手的时候,边伯贤还在这样傻乎乎地发呆。

 

一辆赶命似的小轿车沿着最外侧的车道超车,驶过来的一路溅起的水花足足有三四尺高。如果不是朴灿烈反应快扬起了伞,边伯贤估计能被淋一身。水花滋啦一声大部分打在了伞面,两人的裤子还是被淋湿了一些。

边伯贤呆在原地,朴灿烈的手包裹住他的,热度从手心传到手背,再穿透皮肤沿着血脉向更深的地方奔涌。而那温度没有立刻分离,朴灿烈就着这个姿势把他拉到了车站最里面,半晌才松开。

因为帽子的关系边伯贤需要抬头才能看到朴灿烈的完整的表情,他扬起脸,只见那人微微蹙眉,不易察觉地一丝不自然藏在了垂下的眼睛里。

“……你手怎么那么凉?”

他顿了一下才说。

 

——雨天。

边伯贤找回了心跳,他背过身抿了抿唇。

雨天真好。

 

“喂?灿烈你在听吗?”

通话居然还未结束,朴灿烈重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哦姐,刚刚有点事。你说二十九号下午是吗?”

“嗯好的,到时候见。”

直到上车走出了两站路朴灿烈才挂了电话,边伯贤眨巴眨巴眼睛问他,“你和你姐姐关系很好哦?”

果不其然,提到朴宥拉的时候朴灿烈的表情都很柔软。他露出明朗地笑容道,“嗯,下周等我们考完试她要来找我,我会去机场接她。”

“我刚听你说是……二十九号下午?那天不是校园祭吗?”

“翘了呗,”朴灿烈无所谓道,“反正年年都差不多。”

“……嗯。”

边伯贤有些遗憾地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本来那天他还想……。

如果边伯贤是只小柯基的话,他的耳朵已经搭拢着垂下来了。朴灿烈敏感地发觉,转而又问,“校园祭你有演出?”

“呃,也不一定去。”

其实是一定会去。音乐组的前辈上个月就邀请过他了,连着问了三四天,他实在不好拒绝。

而后答应下来琢磨选曲的时候边伯贤又突然眼前一亮,Swan的谱子被他摆在书架最显眼的地方,每天都能看见。如果弹这个的话……好像也不错。先不要跟朴灿烈说,到时候他听到的话能觉得些许惊喜就好了——本来他是这么想的。

这边朴灿烈也沉默了一会儿。“钢琴?” 他又问。

“嗯。”

“想好弹什么了吗?”

“肖邦?或者李斯特……以前考级的时候背了很多不需要再花时间练。”边伯贤瞥了他一眼,面不改色地说了个善意的谎言,“你不来也没事的,姐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朴灿烈轻轻嗯了一声,“抱歉。”

 

突然不悦的气氛围绕在两人的周围,奇怪的是,边伯贤居然分不清这种遗憾和失落的心情到底来自谁。边伯贤把手缩进了制服袖子里,上个话题没说完的话也暂时咽了回去。他还想问,所以亚军球队拿到了奖金,说好的旅行还算数吗?

 

雨连绵了一周才转晴,边伯贤脸上的伤已经淡到可以不戴帽子了。而他捧着那顶帽子想要还给朴灿烈的时候,那个人只是随手扬起它又反扣在了他的头上。

“你戴着还蛮好看的。”

他们都秉持着说话说一半的艺术,乐此不疲。于是那个帽子住进了新主人的衣柜里,边伯贤还专门收拾出了一个抽屉来放置它。

 

六月二十八日期末考试结束,边伯贤留下来排演校园祭,晚上干脆住到了金钟大和都暻秀离校很近的出租屋里。二十九号下午边伯贤在后台听着主持们报幕的声音,手机屏上亮着朴灿烈刚刚给他发的「演出加油。」的字样。

上一位表演结束的是一位认识的姑娘。当时边伯贤生日会的时候玩国王游戏,她的男朋友换牌和她一起,结果被国王要求下跪求婚来着。此时她抱着大提琴走回后台,手上还抱着一束男朋友刚刚送上台的玫瑰。姑娘穿着紫色的连衣裙,画着淡妆的脸上满是欣喜。边伯贤同周围人一起艳羡地笑着朝她打了招呼,然后又在周围人为他打气的声音中走上了台。

 

“二年级四班,边伯贤。”

“钢琴演奏曲目,《天鹅》。”

 

黑色的皮鞋踏上木地板,边伯贤穿着白色的小西装,内里黑色的衬衫露出一截领口和袖口。虽然他觉得没有必要,但是挨不过化妆师软磨硬泡,他被画上了一点眼妆,头发也用一次性喷漆染料染成了栗棕色。他走上台前朝着礼堂里黑压压的观众席鞠了一躬,然后坐在了黑色的三角钢琴前。

 

“为我的精灵。”

边伯贤深吸一口气,用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

 

些许干冰制造的烟雾笼罩在他周围,少年的细白修长的手落在了琴键上。即使离得很远,所有人也不自禁地安静下来,甚至屏气凝神。

那是小王子啊。

沉稳内敛,又天真无邪。

——朴灿烈通过金钟仁的手机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此时他坐在通往机场的环线上,大巴正在高速路上行驶,周围的乘客都在闭目养神,一切都很安静。他塞上耳机,视频通话那边传来流淌着的音符。

高音轻巧低音沉稳,浪漫中带着的一丝寂寞很快又被流畅的爬音抽走。音符拼成了藏在心里的画卷,仿佛能看见……三月布满水珠的玻璃窗,四月夜晚的镜浦湖,五月散着酒精味的月意,六月蝉鸣中的雨天。

 

能传达到吗?

边伯贤在按下每一个音符的时候都这么想。

 

 

掌声响了很久,大概真的是校园传说中的英雄待遇,边伯贤顺利演奏完之后还被主持人留在台上调侃了两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拨了拨刘海,而就在这时完全预料不到的人走上了舞台。

七班班长……金俊勉?

或许旁人会觉得边伯贤不认识他,但边伯贤早就差不多记全了朴灿烈班上的人。看到那束花的时候他有些讶异地瞪大了眼睛,倒是金俊勉带着温和的笑意接过主持人的话筒解释道。

“受人之托,来送上一份匿名礼物。”他把花递给了边伯贤,“不要问我为什么那个人没有亲自来送,大概是……不好意思?”

台下很快发出揶揄的哄笑声,他这番话说得朦胧又漂亮,所有人肯定下意识把送花者当成了边伯贤的某位既大胆又害羞的追求者。只有边伯贤知道自己捧着花的手在发抖。

十一只白玫瑰被满天星簇拥在中间,一张银白色的卡片上印着“匿名者”的留言。

 

「Wish you have a good summer.

——Yours, Poomo」

 

普莫。

边伯贤用力嗅了一下白玫瑰的清香。大概是眼妆弄进了眼睛里,他居然控制不了那些溢出的温柔液体。

 

是我的精灵。



TBC

评论(17)
热度(351)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非息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