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世paro,邻居,一方已有完整前世记忆。
利威尔(30)x 艾伦(15)
I am pretending to be perfect.
06
啊,说出来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在心里这么想。
艾伦说出来了,于是这个难题被抛给了利威尔。利威尔的感觉介于“果然”和“居然”之间,果然是说他先前的直觉没错,居然是说少年所用的字眼是直白了当的“爱”,而不是稍微委婉一点的憧憬,喜欢,向往之类的词。
别指望阿克曼男人有多浪漫,利威尔不会给予敷衍,但也很难照顾太多。他持续一头雾水,心跳速率变动,只来得及遵循自己的意愿,问出第一所想:“为什么?”
“因为……您是最特别的。”
说了等于没说。艾伦等着他的下一句话犹如等着一场审判,利威尔攥紧了手指又松开,这个问题行不通就换一种逻辑,他继续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少年眨了眨眼睛,坦白道,“上辈子。”
明明是玩笑般的回答,正常人都不会听信的,利威尔听到的瞬间也觉得可笑,觉得艾伦在逃避重点,但当他对上他的眼睛——当他看到那双绿宝石里埋藏的眷念和疲惫,他转而又觉得,这孩子没有在说谎。
如果试图接受这个认知,利威尔再仔细想想,一些难以解释的细节的确都有了解释。比如,为什么少年从一开始就表现得很了解他的喜恶习惯,为什么他也好像很了解对方似的能轻易看破对方的伪装。
为什么一向对情爱无感的自己,能轻易被他勾起有关生死爱欲的念头。
不可思议,比起其他奇奇怪怪的理由,利威尔想要相信这一个说法了。
男人沉默了片刻,从病床边站起身。急症室里来往的医患匆匆忙忙,消毒水的味道无孔不入,这里绝对不是一个适合聊起前世今生的好地方。
“忍一下,站起来。”他说,“先回家再说。”
小豹子把劲使光了,还做出了如此豁出去的发言,回去的路上他垂着脑袋,一言不发。韩吉不知道品出了点儿什么,全程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笑容瞟着利威尔的后脑勺。
而利威尔利用这段时间回完了工作上的邮件,然后关掉手机,告别韩吉,拎着小鬼进屋。
关上门之后就是无人打扰的二人世界。
艾伦顿在门口,似乎有点不敢相信利威尔如此“温和”的态度。利威尔抛给他一套干净的衣物,然后不算命令地命令道,“换上再进卧室。”
艾伦慢吞吞地照做了。身上的伤拉扯着,疼得他龇牙咧嘴。他从浴室里走出来,利威尔翘着二郎腿坐在转椅上,对他指了指旁边的床,“躺着说吧。”
看了眼自己缠着绷带的手掌,艾伦恭敬不如从命,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挪过去,平躺下来。就算他还在紧张,如此被利威尔的气息包裹,他的身体已经得到慰藉,慢慢地放松下来。
他准备好继续审判了,殊不知利威尔的心已经软成一片,早已提不起对他的半点脾气。
“上辈子的我是什么样的人?”利威尔开口道。
是什么样顽劣的家伙,能让你留恋至今?
“您是英雄。” 少年不假思索地说。男人面无表情,显然这不是他想听的话。于是少年的形容转了个弯,“——但是,您很难让人接近。冷淡,粗鲁,神经质,洁癖到变态的程度。”
男人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这听起来……的确是他本人。
“但是,”少年的形容又转了个弯,“您其实是很温柔的人,关心下属,体恤民情,虽然偶尔会用极端的手段,但大多数时候都能做出最理智的判断,您是……值得被敬仰和爱戴,这绝不仅是我主观。”
少年说起这番话时,眼中有小小的火焰跃动。
利威尔凝视着他双眼,“所以,你说的那个臣服于使命感的人,是我?”
显然艾伦没想到利威尔能记得,并且快速联想到他之前说过的话。
“是。”他点了点头,“每个人都是什么的奴隶。这话是您转述给我的,原先是您的舅舅肯尼先生说的。”
“还有他的事?”利威尔轻哼一声。“然后呢?……我们,是什么关系?”
艾伦吞了吞嗓子,“您是我的长官。”
利威尔嗯了一声。“你肯定不是那种乖乖听话的士兵。”
少年垂下眼睛,“是啊,我后来可不听话了。”
“所以,就因为我是英雄吗?”
就因为我是英雄,所以你就要爱我两辈子吗?
很明显,这个轻描淡写的说法戳痛了少年。
他爱他的理由岂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很快意识到这句话过分放低了对方的心意,利威尔又补了一句:“如你所见,现在的我就是一个普通的社会人,不值得你在最好的年纪使劲折腾自己。”
少年不说话了。
利威尔有些头疼。
站在成年人的立场上的说辞,理智,平淡,不近人情,他知道。眼下这个场景太难为他了,收到年龄只有自己一半的小鬼的爱意,他没有应对经验。事实上,无论何种爱意他向来都直接了当地拒绝,他的精神洁癖也已病入膏肓。
可是眼前的小鬼现在不仅没有洗澡就躺了他的床,还涉足了他心底那片没有开过花的土壤。
晚霞的最后一缕光消失,利威尔朝椅背仰了仰。
“你接着说。”
少年有些茫然,“说什么?”
“随便说说吧,以前的事。”
艾伦仔细想了想,从他印象中利威尔比较在意的几个人开始讲述:
“韩吉女士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呢……或许您的上司还是埃尔文先生吗?”
少年陆陆续续说出了不少名字,这些人里只有一小部分利威尔是第一次听说,绝大部分人是他的同窗,后辈,之前的同事,合租室友,或者是邻居。利威尔起初还会做出简短的回应,后来就越听越沉默。
“上辈子”这种说法太过离奇,他仍旧抱着一丝少年在说什么幻想的念头,但是听完这些人的描述,事情只剩下两种可能,一,艾伦耶格尔是个超级恐怖的跟踪狂、特工或者黑客;二,他说的千真万确。
“那时候与我亲近的同期生,如今也都出现在了我的生活中。虽然世界的格局变了,但是人之间的羁绊没变,不知道这算是幸运还是不幸,我反正……挺庆幸的。”
“因为上辈子的大家都过得……太辛苦了。现在能看着那些过早死去的战友还好好的活着,我一直非常感谢。”
——感谢挚友,至亲,都还陪在身旁。
如今挚爱也在眼前,就算心的距离可能相隔甚远。
艾伦把能想起来的人都讲了,还差最后一个。
“哦,还有我的哥哥。”少年悻悻地说,“我的哥哥算是您的宿敌吧。”
“好了。”利威尔捏了捏眉心,“其他人不重要,还是说说重点吧。”
“什么重点?”
天黑了没有人开灯,飘着浮云夜空中闪着一两颗星。
男人轻而又轻的叹息被夏婵的鸣声掩盖。
“我是怎么对待你的?”他问。这个问题比想象中难以启齿。
艾伦的眼睫颤了颤,就像月光下的飞蛾。
“很严厉,但很好。”
利威尔等着他继续说。
少年顿了顿,小声道,“没了,就这样。”
“你……”
“至于我的心意,那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没跟您提过,虽然我觉得您有所察觉,但是在我死去之前您都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不能再真的实话了,艾伦说出来的时候并没有怨念的意思,他的语气平淡温柔到像在说一个睡前的童话故事,他比自己想象中释然。
反而利威尔的胸口就像被石头砸中一样。
少年的眼睛犹如把雨雾倒干净了般澄澈,与此同时利威尔觉得有些许愧疚。
真绝情啊,我。
“那你,”他又略显艰难地开口,“你是怎么死的?”
“啊……其实我不太想解释那个世界观,”艾伦用手背遮住了眼睛,“总之,我到了一定年龄就会死,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几岁?”
“二十三。”
又沉默了不知道多久,男人低声问出了这晚最后一个问题:
“你死的时候我在做什么?”
“忙着类似战后重建家园的事情。”艾伦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是要睡着了。“您在空闲的时候有来看望我,最后一次我记的很清楚,您跟我说——”
要入春了。
等天气暖和起来,一起去海边吧。
男人的军装没有一丝皱褶,一排勋章彰显着因他的力量而带来的胜利,也象征着背后千万场盛大的死亡。他从侧脸对着病床上的人,那只眼被眼罩遮着,所以他到最后都不知道告别青年的时候,对方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
也许,应该。他想。
应该是期待的吧,他记得对方还是孩子的时候,一直都向往海。
但是青年并没有熬过那个冬天。
窗外的白雪有降噪的能力,天地静谧一片。二十三岁的耶格尔躺在洁白的被单上,长发散着,像是睡着了。
他把过往的一切血泪,希望和绝望,赞誉和痛恨都带到了永眠里。
后来士兵长也经常去墓园里探望他,而且一站就是一整天。他的墓碑修得很平凡,藏在无数无名碑中间,远配不上他声势浩大的过往,但据说这是女王的意思,也是青年自己的愿望。
墓志铭很简单,只有一句话,概括了他们好多人伟大又渺小的一生:
我们都是自由的。
可惜最后他的爱没有自由,他也在无意无形中把这位看似洒脱的士兵长束缚在这里,一直到对方也陷入长眠,遗憾写满了几十年的春天。
这就是二人都不知道的故事了。
-
利威尔第三次在会议上走神的时候,埃尔文终于忍无可忍,严肃地找了个理由让他提前离席。利威尔没有异议,他走到楼顶抽了两根烟,然后给韩吉发了条消息,拜托她帮忙处理一下剩余的事务。
他今天必须早退了。
艾伦跟他坦白前世的那天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他相信少年所说的一切,但是相信是一回事,消化是另一回事。他开始频繁地梦见树林,城墙,刀刃,还有无比恶心的食人巨兽,很显然艾伦并没有细说那场战争中最残忍的部分。
虽然表明了心意,但少年并没有要让他负什么责的意思。在那之后他还有来找他道歉,热血上头过后又冷却下来,他似乎后悔说出这些东西了。
十五岁的艾伦·耶格尔站在落满夕阳的庭院里,脚步有些僵硬,但背依旧挺得笔直。他用坚定的声音说抱歉,黄昏把他的皮肤烧得通红,离开后又开始躲着他不愿意露脸。
韩吉回了消息。会议还没结束,她只发过来简短地几个字:你最近怎么了?
利威尔动了动手指,回:在想着怎么还上辈子的债。
韩吉发来了一排问号,利威尔把手机收回口袋。
其实也不是“还债”。
如果想要拉开距离,现在是最好的时候。但利威尔却因此日益烦躁起来,自以为薄情的大人被这般罕有的事情击中,他过不去他自己这关了。
上午十点半可以做什么?
如果不知道的话,就问自己的心脏吧。
门铃响起的时候,艾伦还以为是出门采购的母亲忘记带钥匙。他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下楼,赤脚踩在玄关微凉的地板上。
夏天的日光亮到晃眼,给男人的黑发镀上一层金边。他抱着手臂靠在门边,银灰色的眸子里藏着一片波澜壮阔的海。
其实有一件事情艾伦不知道。
虽然找回了记忆,但他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个片段。在他的弥留之际,是他向世界的记忆许愿,是他亲口默念,想要将这段人生传递给下一个轮回里的自己。
他没有觉得这段生命是不该被忘记的传奇,他只是单纯地抱着私心,想让自己把沉重的东西彻底抛在海里,让他们能在不一样的年代里补足遗憾。
此时在炽热的艳阳下,利威尔·阿克曼突然福至心灵,找到了自己应该要说的话。
“要不要一起去海边?”
他不记得,未来也可能不会想起,但在过去某个时空里,他确实曾单膝跪在他的碑前。
记忆,岁月,血肉,长河,都不敌你。
你是最罕有的奇迹。
——全文完——
有点突然?
但登对够甜啦,这篇本来就不是想写甜饼。
肯定有人要问这算是什么结局,我只能说仔细看的话应该是能体会得到的吧?
他们最终在海边度过了一个有点尴尬但又很明媚的夏日周末,可以记一辈子那种。
这一世才刚刚开始呀,他们还有一段很长很好的人生。
喜欢请红心蓝手评论三连支持><
系列下一篇《仅仅同他去流浪》再见~
FEIXI
July 23,2019